赵犀来到太上府的时候，白钰正在布阵给狐狸除蛊。

“我说过不要来求我。”白钰垂头顺着胡生的头颈往下顺着柔软的毛发。

赵犀靠在门边，手指犹豫地扣着门缝，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你还记得盘狼山的十万白骨吗？”

“啊！”胡生惨叫一声，白钰刚刚揪下了他的一簇毛。

白钰松开手仍由风将手中的狐毛吹散，他扭头看向赵犀，瞳孔颤动，“没忘，我又自大了，以为黑蛟不足为惧，没想到他用的手段竟会这样恶心人。”

他的唇角下意识地想要挑起笑，可是刚上挑些就落下，眼眶微微濡湿，白钰垂下眼帘，眼珠略往旁一瞥将酸涩散去，然后他才抬起眼眸，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那笑太假了，可或许是白钰难得对他表现出这副乖顺的模样，赵犀竟会觉得白钰有几分可怜。

赵犀不由得伸出手，似乎是要去触碰白钰的脸庞，阳光从指缝中穿过在玉砖上留下一道道阴影，赵犀忽的愣住，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一瞬的失神。

“这件事交给我，”白钰收起笑，手指在空中虚点，一副符咒钻入赵犀的眉心，“殿下不用再为此而烦恼。”

然而赵犀碰了碰自己的额头，那道符咒竟然从他体内飞了出来。

“怎么会……啊。”就在白钰思考的时候，胡生瞳眸发红，猛然跃起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春风里。

白钰看着他的背影，随意掐算了两下，然后甩了甩手，“算了，惹不出什么麻烦来，由他去吧。”他朝赵犀招了招手，“过来。”

赵犀走近坐在他面前，白钰试着按了按赵犀的额心。

“奇怪，怎么会排斥我的符咒。”白钰口中自语道，右手食指和拇指一搓，指尖燃起一团紫火，他将火焰靠近赵犀。

突然，白钰的手腕被抓住，赵犀看向他，那眼神更外寂静，如同一具丧失魂魄的傀儡。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我的狐火。”白钰掐灭手指的火焰，拇指指甲摁在食指指腹往上一点点压逼出了一滴血，屈指在血珠上一弾。

原本小小的一点血珠瞬间散开在空中凝成了一片血雾，在粉红色的薄雾中，能看到赵犀身后连着一根根泛着幽绿光芒的丝线，白钰指尖再弾，血雾顺着那些丝线飞快游去。

绿线松开了赵犀，白钰伸出手，那些丝线缠在了他的手腕。

赵犀此时摇了摇头，眼神恢复清明，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觉身体恢复了温暖。

“已经处理掉了，不用怕。”白钰说话时，是一种对学生的关心，然而这种关心却让赵犀感到很难受。

他仍抓着白钰的手臂不肯松开，“我同你一起去。”

“去哪里？”白钰要拨开他的手，“此局是针对我来的，你不过是一枚负责中间传递的棋子，在京城待着不要出去。”

“天上人间，鬼域龙潭，我都陪你一起去。”

心因为这句话泛起波动，一模一样的承诺有另一个人对白钰说过。

白钰没有要拿谁当替身的想法，他和前世的爱人最后实在是闹的难堪。

一开始白钰只是心有不甘，他舍弃几千年的修为换那人的复活，然而对那人来说不过是渡过了情劫回归灵山，白钰在山门外熬过了一天又一天，他只是很想知道是否曾经的诺言都算不得真？是否失去了欲望，所谓情意也不过是一段毫无波澜的记忆？

肯定是会有恨的，不然白钰不会追去地府打散了那人的地魂，又抽走了他的七魄。白钰创造赵犀，的确是存让他当替代品陪在自己身边的念头。

可是慢慢的就看淡了，其实白钰自己也清楚那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散尽修为自断九尾，还能活下来还能保留这通天的能力，能有一具白龙的躯壳容身。

那日弥留之际，白钰看到的并不是幻想。他看到了山门开启，也看到了自己一生的痴念。

“弟子知晓转世一说太过飘渺，可是弟子实在不忍心弃他。”

那之后，灵山少了一位佛子，传闻这位佛子一生极为传奇。他曾经还是一尾小鱼时曾听到佛祖讲经，瞬间开悟，后来努力跃过天门化龙后赶往灵鹫山修行，刚受戒就隐显佛陀相，从弟子到使者再到罗汉，只差一步就可修成菩萨。

这样一个信仰虔诚的佛子都逃不过情字的困扰，很难不让三界众人联想到多年前盛行的无情道，当时最提倡无情道的玄真门中最出名的三位弟子，都是半步飞升的实力，却是一死一疯一入魔。最后天地浩劫之时，天庭众神为护众生坦率赴死时，才真正让人明白无情道不过是一条作弊的捷径罢了。

混沌初开，天地荒芜之时，人族被强大的妖兽猎杀，是第一位修行大成者自刎强行融入天道法则，为人族抢来了一线生机，再到第一任鬼主化身鬼域容纳众鬼，若神明无情怎会有普渡众生。

只是当白钰明白时，他早就陷入了这时局之中，道佛相争，他已脱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