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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别十年(1)(1 / 2)

2019年,冬。

这是何砚在芝加哥度过的第七个冬季。

八年前,高二尾声的五校联展,他投稿的作品有幸被受邀来台参加国际摄影展的知名战地记者robertknight看见,knight以个人名义替他写了推荐信至母校芝加哥艺术学院,更在他取得学位后正式邀请他加入团队。

此后,何砚跟随knight踏入烽火时休时起的中东地区,联手拍下无数震撼世人的画面,将没有明天的战地用相片写成了纪录。

除了担任knight的助理并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外,何砚也投入了战地记者的工作。

起初,华人的身分让他受尽嘲讽与轻视,直至三年前,年近六十却依然未婚的knight在一次公开出席的活动上宣布已经完成一切法律程序,正式将何砚收为养子,并在媒体联访中严厉谴责针对他肤色及国籍的歧视性言论,恶意才逐渐消声匿跡。

近来,何砚写实且将人性光明与阴暗两面匯聚于同一镜头下的拍摄手法在摄影界和战地记者圈中引起不小关注,外国媒体更将他与近年获奖无数非裔美籍战地记者williamporter,以及早在国际间打响名号的英国战地记者edwardhiggins并列为本世纪最杰出的新锐战地记者。

除了深访战地外,这两年何砚也另外策划关于中东列国间政治与军事角力的纪录片,希望能完整纪录隐藏于和平之下无法平息的骚动。

近期,加萨衝突的纪录片进入后製阶段,若是顺利,预计明年夏天就能正式发表。

只是眼看梦想实现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他心里却始终有一处空荡。

他知道那缺口是什么,也知道凿出那缺口的是什么,他甚至也清楚,即使这辈子获得再大的成就也填不了缺口里的空盪,但可笑的是,他至今都还在期盼奇蹟发生。

像个没自尊的人。

「lance.」robert手里端着两杯红酒,步履蹣跚地走进未点灯的书房,就着窗外昏黄的街灯找到了佇立于窗边的男人。

闻声,何砚掐掉萤幕,将手机收起,扬唇回过身。「hey,robert.」

robert将其中一杯酒递上,淡瞟了眼他自口袋里收回的手,眼底透出瞭然。他勾唇,「又在想那女孩了?」

「没有。」

语落,何砚抿了口酒,涩的。

「对我说谎无所谓,但可千万别对自己的心说谎。」robert轻笑,拍了拍他的肩。「酒喝完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去教堂呢。」

望着那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何砚无声喟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才没有想念她。

一点也没有。

「韩夏??」他闭上眼低喃,执着杯埂的指紧攥,嶙峋的指掌转而握住了杯身。

大掌忽而一收,满手破碎。

玻璃扎入肌理,鲜血自高处坠落,开出满地艳红。

「我想你了。」

#

2020年,夏。

转眼,韩夏已经回到台湾两年了。

至今她仍然不习惯这座换了模样的城市,犹记当年离开时,郊区有一大片绿地,而今却都已经翻新成高楼,以往寧静的巷弄成了繁华的大道。

她的故乡改变得太多,一如长居异乡的她。

华人的身分让她在求学路上吃足苦头,她的好强却也为她挣出了令人譁然的成就。

她只用了六年就取得哈佛经济与商管双硕士学位,原先她会继续留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再回国进入公司自基层做起,打稳基础与人脉,按部就班地完成接班计画。

若不是因为父亲骤逝,她不会提早踏上这片满载了无数回忆的故土。

两年前冬日里的某个深夜,她接到老管家的急电,告知父亲这些年因公司内部派系争斗烦心已久,在董事会上意外心脏病发,经过连夜抢救仍岌岌可危,时日无多。

她也是在见父亲最后一面时才知道,早在将她送出国的隔年,父亲就已经把所持有不动產、存款、股票及基金陆续移转登记制她名下,更将持有百分之五十二的公司股份全数过户给她,替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儿留下后路与靠山,也让韩家顺利保住祖辈一手创建的珠宝集团,让家族的心血不至于在他过世之后就落入外人手中。

老管家说,父亲私下派了人手在美国,想知道她一切是否安好,但她的倔强与他如出一辙,纵然吃了再多苦也不曾掉过一滴泪,更不曾对他的安排有任何怨懟。

老管家还说,父亲每当听见她在半夜里捎来关问他身体状况的电话时,总感动得热泪盈眶,也总为她藏在字里行间的愧疚感到心疼。

其实,关于母亲的死,父亲早已放下。

父亲把这二十年来从未吐露的心声,全写在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上。

他说,母亲虽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但她却是她心头上的一块肉,当年的事不过是场意外,她也在意外里受了伤,当时的她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他怎么捨得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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